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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徹骨幽寒(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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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徹骨幽寒(13)

加喜歡拳腳功夫,常常呆在校場練習拳腳。佟征也喜歡讀書,特別是兵書,他讀兵書的時候就喜歡和文帝一起,他們擠在花叢裏,各看各的書,竟然並不互相打擾。文帝想到好的詩句總是喜歡請弟弟來品評,佟征遇到什麽戰術疑問也是最先請教哥哥。

佟征喜歡帶著自己的哥哥出去打獵,打獵的時候只要邊上有哥哥,佟征都會活捉獵物交給哥哥處理,哥哥每一次都會放生,佟征雖然不屑他的做法,但是還是不生氣。

“皇兄,只是畜生而已,幹嘛那麽在意它們的生死?”佟征不屑地看著哥哥解開拴住畜生的繩子。

“草木皆有生命,何必殺生呢?”文帝放了手裏的獵物,“帶我出來打獵是不是覺得很沒勁啊?”

“哪有,就是累!雖然知道最後都會白忙活一場,但是我還是想給你獵到一些東西嘛,誰叫你自己不會打獵呢?誰叫我有一個不會打獵的皇兄呢?想皇兄這樣,打獵的樂趣何在呢?”佟征無所謂地笑笑,他了解他的皇兄,也不真的生氣。

“打獵的樂趣啊,就是看著我的皇弟揮汗如雨、英姿颯爽地騎在馬上啊!”文帝沖著佟征笑了,陽光從他的背後照過來,但是看起來陽光也沒有文帝的笑容的燦爛。佟征楞住了。

“皇弟,我們回去吧。”文帝拍了拍佟征的馬。

佟征回過神來,等文帝上馬以後,一行人打道回宮,佟征和文帝的馬並頭而行。那年文帝十六歲、佟征十四歲,可是看起來佟征卻更加壯實一些。

佟征在校場和師傅習武的時候,文帝常去看他練武,他雖然不喜歡刀劍,覺得功夫總是和殺戮聯系在一起,所以武器、功夫都是他不喜歡的,但是武藝好的勇士們不在此列。

佟征習武的時候,只要文帝在邊上他就覺得很高興,他非常樂意在自己皇兄的面前展示自己的功夫——他知道這是皇兄的軟肋,能夠比他強佟征的心裏永遠都是得意的。

文帝吹笛的時候,如果是雨天,或者是佟征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都會來貴妃的院子裏聽文帝給他吹笛子聽。那時的佟征非常安靜、一點都不像平時的樣子。又是一個雨天,恰好佟征的心情不好,文帝吹笛給他聽。雨下著,他就在回廊上面坐著,看著外面的雨,聽著皇兄的笛聲、那笛聲一點點流進佟征的心裏。

“我聽到傳聞說父皇要廢了母後……”佟征輕輕說。

文帝停下來,他不說話。這樣的傳聞他也聽說了,遠不止此,父皇要廢了皇後改立自己的母妃做皇後了,可是對於這些文帝能做什麽呢?他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佟征,因為外面都說皇後是被貴妃陷害才會被廢的。

宮裏的事情文帝不懂,他不喜歡母妃,她不止一次在自己的面前說皇後多麽多麽不好,所以他是相信傳言的。如果說是母妃要陷害皇後,他是相信的,作為兒子,他又能做什麽呢?

“如此看來,有一天太子之位也就是皇兄的了。”佟征依舊看著外面的雨,“皇兄知道征兒平生的願望是什麽嗎?就是像父親一樣做萬人敬仰的皇帝,可是從我出生開始,原本是我的太子之位他就沒有給我,他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佟征的語氣裏滿是悲憤。著始終是他的心病,原本這一切都是他的,如果這一切都是他的話,他也就不會變成那個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佟王爺了。

“父皇會給你的……早晚的事,你不要心急啊。”文帝說著自己都分不清真假的話。

“哼~~~~”

先帝曾經和自己的心腹大臣討論過自己為什麽不願將皇位交給自己的小兒子,佟征一出生先帝就不喜歡他,先帝總是覺得佟征的骨子裏面有一種暴戾之氣,他覺得佟征不會是一個仁君

後人無法判斷先帝這樣的論斷有多少是真的正確的,但是如果換一個角度說,如果佟征能夠得到先帝公平的對待,他是不是也不會變成一個暴戾的人呢?歷史的孰是孰非已經不重要了,它們終將過去,當年身處其中的皇子們又是多麽的身不由己。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不會跟你爭的,我會告訴父皇把太子之位還給你,皇兄不會搶你的東西的!”文帝誠懇地說。

“……這是我最後一次聽皇兄吹笛了。”佟征站起來,拍了拍衣服的下擺,轉身離開,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征兒~~~”文帝追出去,卻沒有趕上他的腳步,佟征只留給文帝一個背影。文帝站在雨裏,站了很久,那是他最後一次和佟征在一起,以後的歲月裏,他們很少見面了。文帝去找過佟征幾次,可是佟征總是躲著他,日子久了,文帝也就不願意勉強他了。

文帝十七歲的時候,先帝廢了皇後,改立貴妃,文帝做了太子。



血染的江山

不敵你眉間一點朱砂

“父皇,我不要做太子,讓征兒做吧!我不要做太子!”少年文帝跑進父親的寢宮,將父親給他的佩劍扔在地上。

那柄佩劍全身鑲著寶石,是太子才可以佩戴的。自從開國以來,這柄寶劍一直是各朝皇帝送給王位繼承人的固定信物,這是一個暗示,誰都知道擁有這柄寶劍的將擁有整個天下。

少年看起來很是認真,眸子裏還有一點點氣憤,但是面對父皇,他明顯是在壓抑著自己內心真實的怒氣。

“征兒,你在做什麽,還不趕快把劍收好,向父皇道歉。”新晉的皇後趕忙上前撿起兒子的劍,她不理解自己的兒子為什麽這樣不珍惜自己費盡周折才為他爭取來的這一切。

“不要,母親,你已經搶到了皇後的寶座了,為什麽還要讓孩兒去搶弟弟的東西。這劍我不要,這太子我也不做!母親要是非要我做,我就躲到山上去,讓你們誰都找不到我。”少年固執奪過皇後手裏的劍再次扔在地上。

“來,好好和父皇說說,為什麽不願意做太子啊?”皇帝看著堅決的兒子,示意皇後退後,他上前攬過兒子的肩膀。

“太子原本是征兒的,父皇現在卻把他給了我,這對征兒不公平!父皇,你怎麽可以這樣偏心?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征兒。”少年文帝說著潸然淚下。

這幾日接連發生了很多的事情,皇後被廢除,貴妃上位,緊著著就在籌備太子的冊封大典,還把佟征貶職,他不日將調離上京。少年曾經悄悄去看過佟征,他坐在院子裏發呆,比起以前安靜了好多,像是有想不完的心事,對他以前喜愛的東西都提不起興趣來了。文帝看著實在傷心,他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他的弟弟——他一直當他是弟弟。

“你們都出去吧,我單獨和我的兒子談談。”皇帝屏退了皇後和一眾宮人,偌大的宮殿裏只留下了他們兩個。

“兒子,你知道父皇為什麽要你做太子,而不願你的弟弟做太子嗎?”皇帝將文帝拉近些,他坐在座位上,對他的兒子講著他的心事。

原來,佟征五歲的時候在院子裏玩,先帝獵到一只非常漂亮的梅花鹿就拿來賞給了皇後。可是五歲的佟征卻拿過侍衛手裏的劍,吃力地將劍插入梅花鹿的脖頸裏,看著噴湧而出的血拍手叫好。當時的佟曻還沒有握緊一把劍的力氣,就那樣喜歡血,梅花鹿還沒有松綁,佟征紮了它不只一下。

先帝看到梅花鹿的屍體的時候,這個久經沙場的老人心都涼了。

因為這件事先帝狠狠斥責了皇後,說她教子無妨,但是對於只有五歲的佟征來說,這些他已經不記得了。他記得的只是從那以後父皇好像就很少來看他了,也很少再賞賜他什麽。

少年文帝聽著父皇講這些,想象著梅花鹿的屍體,仿佛它正淚眼汪汪的望著自己。文帝見過梅花鹿的眼睛,和人的眼睛一樣水靈靈地大,就像一個美人兒含情脈脈地看著你,他向來認為鹿是這個世上最美的動物,他是在無法想象弟弟是怎麽下得了手的。文帝倒吸一口冷氣閉上了眼,好像他真的看見了那一幕一般。

“父皇之所以不讓征兒做太子,是因為若這天下給了他,將來若你做錯了什麽事他一定不會放過你;但是如果是你,那麽若將來是他做錯了什麽事,你一定會饒恕他。你們是兄弟,我不願意看見你們誰死在誰的手裏,你了解父皇的苦心嗎?”先帝摸著文帝的頭,這是一個父親的真心,他老了,他實在是擔心哪一天自己不再了,這兩個兒子不能好好相處。

“可是,父皇,論文治武功我都比不上弟弟啊。我擔心這天下的重擔我擔不起啊。”少年文帝低下頭,微微地臉紅了。

“坐天下不一定要文治武功都好才行,你沒有的別人可以幫你彌補,只要你有一顆仁心,就會有有才之士在你身邊輔佐你。所以這天下你擔的起,只要你記得天下黎民百姓就可以。”先帝按住文帝的肩膀,“這天下,你一定擔得起!”

先帝按在文帝肩膀上的力度,是一個期盼、也是一個囑托,它在文帝的肩上猶如整個天下一樣重。

先帝駕崩以後,文帝順利登基。文帝登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佟征調回上京,封王賜地,恩寵有加。

大臣們多次諫言文帝對佟征的賞賜太多了,說佟王爺多年在外每多怨言,恐怕有不臣之心,這些賞賜無疑會助長他的氣焰。

“寡人的皇後就是皇弟義女,他怎麽會有不臣之心。”文帝讓宮人們將所有參佟征的折子收起,並說從此以後這樣的折子他一律不看。朝中的大臣不敢再諫,就是後來佟王爺重修夜闌閣,使得上京奢靡之風盛行、上京一片靡靡之景,也沒有敢再多嘴半句。

文帝不是一個合格的君王,在他的骨子裏永遠有一分情癡,不管對兄弟還是對愛人,甚至對敵人,他都不忍心痛下殺手。在一個根基不穩的王朝裏,重感情的人都是脆弱的,而就是這種脆弱的人最是經不起變故的,一旦有什麽他難以接受的變化發生,那麽對他的打擊將是巨大的。

文帝並沒有經世之才,他的文治武功確實不足以駕馭這個王朝。他也做不到任人唯賢,而且在最初,他甚至是消極的,他不止一次想要將江山讓給佟征。大臣們全都不同意,佟征也堅決不要他這樣做,說著於理不和,很多人死諫文帝不能隨意行事,文帝才將這心思收了起來。

讓位未遂的事情,文帝還天真的以為是佟征長大了和自己一樣不想要這江山了,他沒有看破,他那樣莽撞而輕率的說要讓位實則是給了佟征天大的難堪。佟征怎麽可能答應呢?若是要了這天下,他要拿什麽來應付滿朝文武的不服氣呢?

天真了六年,文帝安穩地做了六年的皇帝,直到“上京之亂”的爆發,這個弱小的有點軟弱的人才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天下。他終於明白了天下是靠累累的白骨堆積而成的。

沒有人發現文帝從那之後的心理突變,他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他開始知道恨了,他都沒有料到自己怎麽會那麽恨佟征。先帝在的時候認定他會善待佟征無論他做了什麽,原本文帝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當他在大火裏撿到戚貴妃的時候,他突然那麽恨他的皇弟。

要說文帝實在是個難以捉摸的人,他是一個身在皇位而心不在皇位的人,皇位像是一個枷鎖鎖住了他一般,他一直想要擺脫。文帝的骨子裏有一種淡泊讓他想盡辦法離開鎖住他的皇位。從登基之處就有了無理由禪位的鬧劇,後來看見佟曻的時候,他又萌生了這個想法。那個孩子讓他想起了他和弟弟從前的歲月,文帝對他的皇弟的愧疚之意又被翻了起來。

上京之亂之亂之後,文帝已經打消了讓位給佟征的念頭,但是看見佟曻的時候,他這個念頭又浮現了。

“如果將這天下交給曻兒,也算一種補償吧!”一個人的時候文帝常常這樣想。

當然文帝之所以這樣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得知戚貴妃不會生養,有沒有子嗣不重要,他愛戚貴妃、也不想和別的女人要孩子,這樣一來他將皇位讓給佟曻的決心就好下一點。

經歷過戰亂的文帝做事不再草率了,就算他想要禪讓但是也不急著告訴什麽人。他清楚地知道這對他沒有什麽好處,最重要的是對他的美人兒沒有好處。有了戚貴妃以後,他有了想要保護的人,在他不能確定佟曻是否真的對戚貴妃沒有敵意以前他是不但算做什麽的。

文帝要保護他的美人兒,這是他今生最大的心願,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如果有他在,那麽戚貴妃無虞,如果他不在了,他給她安排好了所有的後路。文帝處心積慮很多年,他有迎接一切變故的準備,他不再年輕,也不怕他的皇弟卷土重來,他已經有了這份自信。

所以,在放佟曻出宮的問題上,盡管大臣們都說這樣做是放虎歸山,他也不在意。對於佟曻,他有信心,曻兒看他的眼神那麽清澈,是令他安心的那種清澈。他不相信曻兒會真的對他不利,當然即使曻兒真的那樣做了,那麽他也不怕,畢竟很多事情是註定的,該來的擋不住。

三言兩語交代不了一個朝代的跟跌,但是我們知道的是“上京之亂”鑄造了一個與先前完全不同的文帝。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的說!

☆、長街



三千苦樂行遍

不見歸鶴

空餘蕭瑟

南楓大婚之前一直住在江寧,當年南明濺為了遠離上京的權力之爭、也為了文帝不追究他的助紂為虐才自請調離。在江寧的日子原本平靜,他有過一段時間的安逸與快樂,只是很短暫。

南明濺當年以為戚簡瓔死了媚十二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他了,他不顧父親強烈的反對將媚十二娶回家,這件事對南父打擊非常大,媚十二進門不久南父就一命嗚呼了。因為媚十二的婚期與南父的喪期相沖,南明濺就沒有大張旗鼓地辦婚禮,媚十二表示她不在意、就連是以妾的身份嫁進南府她也不在意。南明濺以為媚十二做的一切、她的一切不介意都是因為她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他一直懊惱父親的不理解,有媚十二在身邊他才覺得安慰了不少。

南明濺原本以為他這一生都是值得的:雖然沒有了功名、出賣了好友、失去了父親,但是他得到了媚十二!媚十二在他身邊笑的時候,他一直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美夢總是容易破碎的,媚十二生下了杚羽,他興高采烈地去看他的女兒,他比得到兒子的時候還要高興。可是他疼愛的女兒越長越大、卻越來越像那個男人,都說女兒長得像父親,杚羽那張酷似戚簡瓔的臉讓南明濺抓狂了。

得知媚十二背叛他以後,南明濺整個人都變了,他從前以為媚十二對他笑是真的喜歡他,他以為她嫁給自己是因為喜歡他。可是現在一切真相大白了:她不過是利用他,她懷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南明濺在心裏將媚十二打入了“冷宮”,他恨她,比當初的愛還要深重的恨!

南明濺的後半生徹底失去了壯志未酬的遺憾,他已經徹底沒有了野心與鬥志,只是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南楓的身上。

南楓和虞宛大婚後,南明濺聽從了兒子的意思,遷宅到了上京,他雖然不再為自己想,但是他還是為南楓想的。

南明濺的死的很突然,他讓南楓早早地就變成了沒有人疼愛的孤兒。但是南明濺給南楓留下了富可敵國的家財。南府一直是望族,到了南明濺才沒落了,沒有什麽大的作為,但是南明濺卻在上京之亂後人人問罪的情況下自請貶職,保全了祖宗的家財。

南楓娶了虞宛,本是高攀,但是虞將軍也是看中了南府的家財,所以南楓雖然處處受到岳父的制約,但是也不至於自卑。

在南楓的婚事裏,南明濺和虞將軍都有自己的打算,而南楓也不過是遵從父親的心願。這樁看起來目的覆雜的政治聯姻裏卻還是有一個人是真心的,那就是虞宛。虞宛是真的喜歡南楓,聽到南楓要娶自己,虞宛一百個開心。是她主動要求父親為她做主的,她告訴父親她就要嫁給南楓。虞將軍雖然有更好的人選,但是南楓也不錯,再加上虞宛的堅持,他也就順水推舟了。

婚後的虞宛覺得很幸福,南楓是個負責人的男人,挑起喜帕的時候說:“沒想到我的新娘這麽美!”這句話讓虞宛在夢裏都笑的出聲。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是很多夫妻一生的追求,虞宛覺得自己是天下最享福的女人。

好景不常在,南明濺死了以後南楓就越來越郁郁寡歡起來。虞宛有些不懂自己的丈夫了,她不明白他為什麽為了一個南杚羽就沖動地擅闖佟王府,佟王爺因此推說病重,連皇帝都驚動了。虞將軍氣的火冒三丈,因為他費了很多周折才平息了這件事。南楓在政見上和虞將軍有很多分歧,這導致虞將軍越來越不喜歡自己這個女婿,所以處處壓制他。南楓甚至連他應有的權利都不能完全拿到,他空有一身蠻力和熱情,卻要每天看著別人的臉色行事,這讓他的心情越來越不好。

虞宛夾在中間才是最難的,她也知道父親因為南楓幾次的沖動行事才處處限制他,還總是支使他做一些跑腿的營生。但是她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一邊是她的父親,一邊是她的丈夫,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選。

這段日子南楓經常性地不在家,白天天不亮就走了,晚上很晚才回來,回來就睡在書房。虞宛竟然不能見到他了,她有一種感覺,他是在故意躲著她。虞宛問過南楓他這是怎麽了,但是南楓什麽都不說。

虞宛不自禁地會胡亂思想,她甚至派了人跟蹤他。

聽府裏的丫鬟說少將軍最近和一個宮女走的很近,虞宛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

“最近沒有見姑娘出來,今天怎麽有空要出宮?”樾觥微剛躲過宮門口侍衛的盤問,一轉身就聽到身後有個聲音,嚇得她往後跳了一步,一副防備的樣子。樾觥微是習武出生,這是她本能的反應,雖然進宮這麽久,但是她的功夫卻沒有落下,還是一貫的敏銳和矯捷。

“不是吧?!這麽大反應?”南楓沒有想到她這麽敏感,一時楞住了,看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又覺得好笑,不禁呵呵地笑起來。

“呼~~嚇死我了!你走路就不能出點聲音啊?!”樾觥微看見是南楓,大大舒了一口氣。看來樾觥微是真的受了驚嚇,這會兒連謙辭都省略了。

“我可是騎著馬來的,姑娘沒有聽到?!”南楓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現在還沒有下馬呢,南楓走到宮門口的時候看見她在門口,就過來打個招呼。

“人家急著走啊?!怎麽聽得到。”樾觥微嘴硬,氣鼓鼓地說。她心情不好,她已經試著出宮好多次了,都不順利。這一次宮門口的侍衛換了一批比較好對付的,她正在擔心自己能不能僥幸過去,結果被南楓嚇到了,她還以為是被發現了。

杚羽最近身子比較弱,因為有了身孕所以她需要一些補藥,杚羽給自己寫的藥方列了很多藥,為了把自己真正需要的藥隱藏在其中。盡管如此,為了謹慎起見這藥依然不能從宮裏領,更不能通過王府或者將軍府領,樾觥微決定親自出宮去買。

樾觥微出宮本來是很容易的,她有佟王府的腰牌,可以隨意出入。但是她不能用,因為一旦她一用腰牌,佟曻就會知道她出宮了。她每一次都是從內務府出宮辦差的宮女處偷得令牌。第一次因為粗心偷了一個過時的腰牌,第二次宮門口有一個侍衛偏偏認得那個腰牌的主人,樾觥微只好說自己錯拿了別人的。這是第三次了,她實在不能保證再多幾次佟王府依舊不會得到消息。

“姑娘自然這麽急,要不在下載姑娘一程?”南楓笑著,很有涵養地問。

樾觥微這才發現自己造次了,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可是少將軍。意識到這一點以後,她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她本是江湖兒女,在宮裏的時候比較隨意,多日不見生人竟然在南楓面前露了真面目。

“少將軍……不用,不用……”樾觥微結巴起來,臉紅起來,現在拘謹的樾觥微和剛才率性的樾觥微簡直判若兩人。

“姑娘,上來吧,辦事要緊!”看見樾觥微臉紅的樣子,南楓無奈地笑了笑。他伸著手,示意樾觥微上馬,眸子裏全是笑意。

樾觥微沒有推辭,上了馬,她確實急著辦事,她手裏的令牌只能為她爭取一個時辰的時間。

“姑娘出宮是?”樾觥微上馬以後南楓才想來問這個問題。

“買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樾觥微說。

“錦和宮缺什麽嗎?杚羽那裏缺什麽姑娘告訴在下就可以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南楓說,有些驚疑,他想不出杚羽會缺什麽。

“是我要買,不是娘娘要,無關緊要的東西怎麽好告訴少將軍。”樾觥微不敢再說什麽,她擔心說的多會壞事,“我們走吧。”

“那好。”南楓不說什麽,策馬而奔。

騎馬是很快的,沒有一盞茶的功夫他們已經到了上京最熱鬧的集市,樾觥微讓南楓在一個瓷器店門口停下。

樾觥微下馬,向南楓道謝,繼而又想到了什麽,對南楓說:“少將軍,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

還沒等南楓說話,她又補了兩句:“我擔心要是別人知道我坐了少將軍的馬,我恐怕會招來責怪。”

“姑娘放心,我不說就是了。”南楓說。

聽了這句話,樾觥微轉身就要走。

“姑娘~”南楓喚了樾觥微一句,看見樾觥微回頭,他略略有些猶豫,“姑娘以後要是需要什麽盡可以告訴我!”

南楓說完策馬絕塵而去,樾觥微看著馬蹄揚起的細小的塵土發楞,他最後的那句話讓她的心動了一下。



素宣染墨

仗劍跋涉

道不清昔顏如何

“我要出宮。”樾觥微在半路上截住南楓,不客氣地說。

南楓最近總是被文帝招進宮裏,樾觥微接到消息就在路上堵他,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他每一次都答應她。次數多了,她覺得和南楓不生疏了,說話的時候就顯得隨便起來。

“跟我來吧。”南楓一副好脾氣地說,依然對她笑笑。

樾觥微最近幾次出宮都不是為了買藥,前幾日閑的時候她和杚羽討論起佟曻的事情。杚羽問樾觥微金線的事情佟曻是怎麽知道,兩個人細細想了一遍心裏都涼了半截。

當天南楓送來金線是樾觥微接的,後來杚羽多少有些顧慮就只是收著沒有用,錦和宮的人都不知道,可是事情還是讓佟曻知道了。這宮裏的事情沒有什麽是佟曻不知道的,這也就表示他的眼線幾乎遍布這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也就是說,樾觥微偷偷出宮的事情佟曻也許也是知道的,想到這一點,樾觥微和杚羽的心都涼了半截。佟曻雖然不一定知道樾觥微出宮的目的是為了什麽,但是他要查的話就瞞不住了。

樾觥微想了一個辦法,她決定再出宮幾次,不管做什麽,只要出宮就好了。萬一佟曻的人真的註意到了到時候就說是出宮走走。

然後碰巧知道南楓每天都會進宮,她就決定利用他一下,她沒有想到南楓居然每一次都答應。但是後來她也就明白了,南楓的心情不好,正需要一個話多的人陪他說話。

樾觥微正好就是這個話多的人。

“我們今天去哪裏?”即使是出宮,樾觥微也不知道要幹嘛,她每一次就只是跟著南楓走。

“又是沒事?只是走走?”南楓問她,嘴角淡淡地笑,他最近心情是不好。

“恩……”樾觥微說著跟上了南楓的腳步。

南楓和樾觥微沒有騎馬,走的也不慢。樾觥微看見南楓悶悶的,就說故事給他聽。南楓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南府,他難以想象樾觥微經歷過那麽多的事情。每一次樾觥微剛剛開始講的時候南楓都不一定是認真聽的,但是到了後來他就忍不住好奇專註地聽她說,所以每一次看見南楓悶悶的樾觥微就會給他講一些江湖的事情。

“微兒,你有沒有過懷疑自己的時刻?”南楓沒有再叫樾觥微姑娘,他這幾次一直都這樣叫她,他們的關系也比以前更好了。

樾觥微很驚訝他會打斷自己,這可是他第一次一點都沒有聽進去。她也沒有想到他會問自己這麽沒頭沒腦的問題。

“就是你原本認為對的事情到頭來卻是做錯了,你原本認識的那個人到頭來卻變得陌生了。”南楓又補了一句,這樣說道。

南楓初見虞宛,很是驚艷,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幸運的,娶到這麽美的女子,他以為他從此以後就是幸福的了。父親活著的時候,虞將軍對自己禮遇有加,南楓的差事也一直做得很順手。可是,自從父親走了以後,自己就闖了很多的禍,虞將軍對他很不滿。他好想找個人說說自己心裏的話,他覺得自己心裏幾乎壓了一團火。他本來想說給虞宛聽,但是每一次他還沒有開口,虞宛就先開始抱怨他為什麽老做讓父親不開心的事情。虞宛頤指氣使的樣子讓南楓覺得很陌生,很陌生。

南楓說的是自己的事情,可是卻觸動了樾觥微的心事。

“有過。”樾觥微說,聲音輕的聽不到一般,但是南楓還是聽到了。

兩個人站著,沒有再繼續說話。樾觥微才發現他們來到了長街,這是上京最長的一條街,樾觥微沒有進宮以前最喜歡來這裏。這條長街住的是貧民,街道整潔、人跡罕至。樾觥微喜歡這裏的安靜,非常適合想心事,樾觥微沒有想到今天居然跟著南楓走到了這裏。

“再過幾個月下了雪,這條街會非常漂亮。人們會把雪掃在一起,一堆一堆地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看不到盡頭。”南楓擡頭看了一眼長街,告訴樾觥微。

“我知道,那樣的美景我也見過。長街上千堆雪的美景,日出之後便是瓦解。”樾觥微說,“就像是那些被我誤認的人、那些被我們偶然見到的美景,到最後都會消失。娘娘告訴我那就當他們死了吧!”

“就當他們死了……”南楓扭頭看著樾觥微,她並沒有看他,這句話在南楓的心裏回蕩著。

是的,沒有人真的在他生命裏存在過,娘沒有、父親沒有、虞宛沒有、杚羽也沒有。當然,樾觥微也沒有,他們最終都會離開自己。南楓低下頭,瞬間傷感。

*********

佟王府的書房裏,小王爺正坐在書桌前寫著什麽,旁邊的燈的火焰跳躍了一下。

外面傳來腳步聲,小王爺一聽就知道是誰。

“你來晚了!”小王爺頭也沒有擡。

來人俯身下拜:“回王爺,他們剛才分開,我看見她回了宮才過來的。”

“哦?”小王爺提筆的手停下來,挑眉看地下的人,“南楓還真是有閑時間啊,我以為陛下交代了他不少公務,看來都由虞將軍代勞。”

“小王爺,這是她第三次背著您出宮了,您看要不要……”地上的人緩緩地說。

“不必!她要是真的看上了南楓,不用我動手,有她的苦頭。我可沒有南楓那麽閑。”小王爺低下頭繼續寫,“你下去吧,好好休息。”

來人聽命,有些猶豫地站起來,欲言又止,轉身就要離開。

“黑羽!”小王爺叫住他,“樾觥微早晚我會交給你,到時候你要怎麽處置她都可以,但是在那之前,不許你動她分毫!”

“是!”黑羽作揖,桌邊的那個人頭也沒有擡,卻早已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他是在命令他,黑羽很怕那個人,他的命令黑羽從來都不敢違抗。

黑羽看不透他的主人,但是他的主人卻看透了他。

黑羽退出去,書房裏恢覆了安靜,佟曻寫完最後一個字,擱筆。擡頭看見旁邊就要燃盡的燈,幽幽地說了一句:“真是個傻女人!”

佟曻嘴角的一抹冷笑融進了微末地燈光裏。

作者有話要說:我做了修改哦!!!

親們多多支持吧!!!

看完留評哦!!!

長期求包養啊!

☆、盛雪



墻角數枝梅

臨寒獨自開

文帝七年,“上京之亂”平定,朝中政治格局不穩。虞將軍大權在握,佟王爺大權也並未完全旁落,皇帝有意扶植新人,群臣都在重新度量自己的立場。

“上京之亂”之後南明濺自請調離,有意擺脫佟王爺,而虞將軍在權利還沒有盡握在手的時刻卻正需要招納賢才,他倒是很想拉攏一下南明濺。誰都知道南明濺在王爺身邊的時候客戶四得力的人。

正值當年冬天,虞將軍專程去了一趟江寧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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